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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薌茗

牛津大學(牛津)
藝術史系

論文題目

營銷中國藝術:江戶日本的畫譜與中國風尚

本論文探討日本江戶時代(1603–1868)出版的畫譜,旨在揭示它們如何反映了日本對中國藝術在十七至十九世紀的理解、接受與轉化。近世日本出現了畫譜出版的熱潮,其中許多作品或直接指涉中國藝術,或在一定程度上借鑑中國文化。這股風潮不僅反映了日益增長的審美需求,也展現了社會前所未有地關注中國文化符號,既將其視為高雅文化的象徵,又持續對其加以挑戰與重塑。日本對中國藝術的回應既有選擇,也帶有策略性,並經常按自身理解加以解讀,有時甚至刻意曲解,因而展現出極為活躍的面貌。而這些在近世日本社會文化脈絡中形成的多變認知,至今仍深刻影響著藝術史學界的討論。

在本研究中,「畫譜」一詞泛指以圖像為核心、傳授繪畫相關知識的木刻出版物,涵蓋繪畫啟蒙教材、臨摹集、圖冊等多種形式,且許多作品往往難以明確歸為單一類別。自十七世紀至十九世紀中葉,日本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畫譜出版熱潮,相關出版物刊行數量達數百種,按最高估計甚至可達一千五百余種,無論在規模還是多樣性上,都遠超其它同期社會。在近世日本,畫譜成為藝術品味建構與爭論的重要場域,透過與廣大讀者的互動,折射出文化權威的生成及其爭論。此外,這股出版現象中「中國文化」的突出地位,並非單純受中國舶來品的影響,而是日本藝術與出版界各方對強勢文化符號的協商、運用與挑戰,而這些互動對藝術趣味與文化權威的界定產生了深遠影響。

本論文依照大致的時間脈絡展開,考察畫譜的演變,以及中國藝術與「中國風」藝術在整個江戶時代所扮演的各種角色。第一章探討中國畫譜在日本的翻刻,這些畫譜雖已在中國大量生產並於十七世紀傳入日本,但當時鮮少受到關注,到了十八世紀之初卻轉變為受人推崇的文化產品,並成為藝術論述的焦點。第二章聚焦十八世紀以中國為靈感的日本畫譜出版熱潮,探討這些作品如何在文化權威的競逐中調整並運用「中國性」,並重塑「中國風」繪畫的概念。第三章探討十八世紀末至十九世紀間以片段式圖樣和速寫風格為特色的畫譜興起,作為日本化的體裁,呈現出新的藝術趣味與價值觀,並在一定程度上挑戰中國符號及其支持者在社會文化中的主導地位。第四章關注江戶末期流行的畫冊與畫集,它們與速寫畫譜形成鮮明對比,透過精確重現古今名家的作品,迎合由知識群體維繫並重新塑造的文化趣味。總而言之,本研究將畫譜視為文化協商的場域,重新審視日本對中國藝術的接受與轉譯過程,並將其理解為在近世日本藝術與知識公共性增強、文化生產與消費者世界觀不斷變動的背景下,一個重要的歷史現象。

書畫會場景,選自河村文鳳(1779–1821)《文鳳畫譜三編》,1813,木刻印刷,紙本墨彩,尺寸 26.2 × 17.8 × 1.1 公分。收藏於美國史密森尼國家亞洲藝術博物館(FSC-GR-780.280)。